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日期:2022/09/13 10:55:00图片:未知人气:+

愿用一生寻找月光宝盒

弟弟是全家的宝

  弟弟小我6岁,因为计划外生了弟弟,爸爸被撤去乡镇企业的领导职位,回家务农,但爸爸一点都不难过。因为他有儿万事足,爸爸从不否认自己有非常严重的重男轻女思想。我有5个姑姑,爸爸是爷爷奶奶唯一的儿子。所以当我出生时,迎接我的是全家人的冷脸。爸爸在镇里上班,妈妈一个人要带我,还要去地里干活,她只好把我托给邻居奶奶照看,为了还人家的情,妈妈就在闲时帮眼花的老奶奶纳鞋底,后来妈妈因干活太重,在又一次怀孕时流产了,然后习惯性流产。过了几年,终于在我6岁时,有了我的弟弟。妈妈说,幸亏有了弟弟,不然爸爸一定会和她离婚。弟弟是全家的宝。从小我就知道要爱弟弟,后来这种爱慢慢渗透在我的骨子里。

  记得那年冬天,北风凛冽,我和弟弟走在放学的路上,弟弟戴着帽子,我围着一条围巾,弟弟说:“姐,我冷。”我便解下自己的围巾给他围上。弟弟戴着帽子,围着围巾,我光着脖子,等到了家里,我冻得都说不出话来了,妈妈看到我这样,心疼坏了,抱着我说:“没想到你对你弟这么好。”可我觉得没什么,在我的意识里,这是理所当然的。当然,弟弟对我也非常好。每年放暑假我去同学家玩的时候,爸妈都让弟弟送我去、接我回,因为夏天农村的小路两边长满了高高的玉米,一个女孩子走路不安全。那时他才不过10岁左右,却已成为保护姐姐的男子汉。

  我在距家25公里的学校上高中时,每到可以回家的日子,弟弟都会早早地等在我必经的路口。看到我,就欢快地跑上去接我,至今我还能记得他快乐飞奔的样子。我不常在家,偶尔回家,弟弟也不让我干农活,我妈让我去地里帮她时,他就说:“姐,你别动手干了,坐在地头和我说说话就行了。”高中毕业那年,弟弟也不过十三四岁,可他骑着自行车来回跑了4趟接我,第一次是把我的行李带回家,第二次是接我回家。25公里的路,来回4趟,就是100公里,但他居然没喊一声累。

  在我上了大学之后,弟弟也上了初中,因为要供两个学生上学,家里的日子非常紧张。为了供我们上学,爸妈借遍了可以借的亲友。有一段时间,爸爸妈妈连油盐都买不起了,天天吃清水煮白菜。记得那年五一,我回家,妈妈说:“我真怕看见你回来。”我不明白,明明她看到我很高兴呀。她说:“因为想着又该给你钱了,我害怕借不来。”我哭了,说:“妈,我不要钱,我有,我只是想你们了才回来的。”那时,我常常利用节假日给商家做促销,冬天下雪的周末,同学们都还在甜美的梦中,我却要6点钟起床,去很远的超市打工。骑车走在雪上,不时滑倒,但我却笑着再爬起来,不觉得苦,因为我可以赚钱了,不用再向父母要生活费了。我是全村第一名大学生,却是父母的负担,村里人没有人理解他们,甚至笑他们傻,应该早一点让我去打工,供两个学生,自己过得苦成那样,不值。我暗暗告诉自己,一定要帮助父母,让弟弟顺利完成学业。

  大学毕业后,我去了广东,在一家工厂做文员,管吃管住,每月有1000多元的工资。2001年,弟弟考上了大学,我寄回3000元,并让朋友帮忙寄了2000元,作为第一年的学费。我和弟弟约好,不再问父母要钱,每月我寄300元生活费给他。就这样,我每月的钱都是这样的:自己必要的生活开支,弟弟的生活费,农忙时再寄一些给父母,让他们有钱买化肥,其余的便存起来,每年9月时给弟弟交学费,并慢慢归还朋友的借款。

  从内心讲,我并不喜欢南方,非常不喜欢,在那里,我觉得自己是一棵浮萍,没有根,当然也不敢触碰感情之事,害怕拖累人家。曾经有一个喜欢我的男生对我很好,可当我在电话里对他说:“我还要一直供弟弟上学。”我以为他会说:“我帮你。”可是没有,我的心便在他的沉默中慢慢凉下来。至今妈妈都认定是弟弟耽误了我的婚姻大事。当时也有同学建议我回郑州,可他们当时在郑州的工资才四五百元,我说:“如果我一个月收入只有四五百元,仅够我自己吃住,那我弟弟怎么办?供不了我弟弟,我父母作难,我又情何以堪?”

  2003年年底,我终于回到了郑州。因为弟弟快毕业了。临回来时,我还给一个在银行工作的朋友拿了6000元钱,请她慢慢地寄给弟弟。这些钱,到2004年弟弟毕业时,还余1300元,朋友寄还给了我,而我回郑时,手里只有3000多元。但我心里一点都不怕,因为弟弟不再需要我。我父母也有儿子养他们,我只要赚够自己的生活费就够了。而弟弟毕业后会来郑州和我会合,我们姐弟从此可以过上快乐的生活,还有我的父母,从此不必担忧钱够不够用。

弟弟,你怎么离我而去

  2007年2月22日,大年初五,我和弟弟从老家返郑,搭乘弟弟同学的面包车。上车后,我才知是他同学亲自开车,据我所知,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新手。我想拉弟弟下车,弟弟说:“姐,没事,他可是在正规驾校学过的。”我和弟弟坐在后排座上,一上路弟弟就开始给我讲笑话。

  车上了高速,看着窗外飞驶而过的树木、田野,我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安,弟弟的同学可是第一次上高速路啊。弟弟一直在和我说笑,他永远有一大堆笑话,永远都那么开心,他说他准备好了,等到初八一上班,他就向领导提出调到销售部门,他已经做好了吃苦的准备,销售虽苦,但可以锻炼能力,也能让他的收入有所提高,他正雄心勃勃地展望他的未来。25岁的他正是风华正茂的年龄。我们终于熬出来了,爸妈吃了那么多苦,现在生活终于好起来了,就在春节我还把我的手机给爸爸用,而且帮妈妈买了一台洗衣机,我们家正在向小康迈进。全村人在看到我供弟弟上学时,就已经开始羡慕爸妈,开始觉得他们的选择是对的。我和弟弟现在是村里仅有的两个大学生。我和弟弟是爸妈的骄傲,是他们的未来,是他们的幸福所在。

  “咚”的一声巨响,我感到一阵天旋地转,等我明白过来,车是翻着的,别人都在哭,却没听到弟弟的声音,他被甩出了车外,等到我挣扎到车外,才发现弟弟已经……我疯了一样要扑向弟弟,警察来了,他死死地拽住我,嘱咐其他人一定要看紧我。我疯了,那一刻,我真的是疯了,为什么会是弟弟?我的弟弟,我们全家的最爱,我宁愿那个躺在地上的人是我!后来我们被120拉走,只有弟弟一个人被丢在冷冷的高速公路上。在县医院里,我清醒过来,变得出奇地冷静。我给弟弟的同学打电话,请他们帮忙去我家,告诉我父母,弟弟得了阑尾炎。听说爸爸当时就跌坐在地上。后来,我问爸爸为什么阑尾炎这样的小病他都怕成那样,爸爸说:“我自己的闺女,我最清楚,如果你弟真的是阑尾炎这样的小病,你根本不会告诉我们,一定会自己安排好,顶多在日后提一提。”知女莫若父,爸爸真的是太了解我了。

  爸爸虽预感到事情不好,但他也没想到弟弟已经不在了。他来医院看到我,问我弟弟的情况,我一滴眼泪也没掉,告诉他弟弟还在重症病房抢救,爸爸说:“你看着我的眼睛说。”我就盯着爸爸的眼睛,告诉他:“弟弟在抢救,现在你不能看他。”我亲眼看到弟弟离开,但我不能亲口告诉爸爸,我做不到。爸爸不再逼我,当他起身走的时候。我一把拉住了他的手,叫了声“爸”,这是我长大以来第一次拉爸爸的手,可能是我内心太需要力量。就是这一拉,敏感的爸爸感觉更不妙,他在凌晨4点钟的时候重回病房,再次问我弟弟如何,我无比坚强:“他在抢救。”

  可爸爸还是知道了,当我们父女再次面对的时候,我告诉爸爸:“如果你和妈坚持不住,跟着弟弟走了,那你们就都在下面等着我好了,你们不会等太久的。”就是这句话,爸爸拿来说给妈妈,妈妈又拿来说给我听,它成为我们全家每个人活下去的力量。当时这一切,我们都瞒着妈妈。她一直以为弟弟得了阑尾炎,开始她哭着打电话问我阑尾炎是什么病,是不是很严重。后来,爸爸骗她说,弟弟已经快好了,而我也已经回郑上班,她还打来电话安慰我:“你爸说你弟好多了,你好好上班吧。”从未出过门的妈妈太相信我们的话。她不知道她的儿子已经没了,她的女儿脊柱骨折,躺在医院不能动。

  可以想象爸爸当时的痛和压力,在得知事情真相后,他一个人跑到野地里大哭了一场,在面对妈妈时,他仍要装作很轻松的样子。每次接到妈妈的电话,我都要强忍身体和心灵双重的疼痛平静地和她说话,但至少我可以在挂了电话后,狠狠地哭。可爸爸呢?他是怎么熬的?因为看到别人做了手术后因感染不会走路,爸爸坚决反对我做脊柱内固定手术,可我还是转到郑州做手术了。那些日子,爸爸很担心,但又不敢来郑州看我,因为找不到来郑州的理由,只好在每天晚上妈妈睡下后喝醉了酒给我打电话,而之前我爸从不喝酒。怕我担心,他还学着给我发短信。他不会打字,一条支离破碎的信息发了3次,至今我都保存着:“爸爸,。!。。。;很好;”每次我看到这条文字、标点错乱的短信,眼泪都会掉下来,总不舍得删除。

  我的手术很成功,但是也是死过一次,手术前,医院让我签了手术同意书和输血同意书。只有签过的人才知道,内容多可怕,笔有多重,所以医院的原则是不让本人签字,让直系亲属签,可我的直系亲属呢?弟弟没了,妈妈不知道,爸爸不敢来。由于身体太虚,术中出了很多血,术后几天一直高烧不退,当时真是觉得快要死了,但终于我又活了下来,并在亲人的照料下慢慢恢复。

  如果这世上有月光宝盒

  妈妈还是知道了一切,在村里人好奇的追问下,她终于知道,儿子不是得病了,而是出了车祸,没了。再后来,她知道女儿也受了伤,但伤得有多重她不知道,直到她来到郑州。那时我已经出院,并已上班,单位很照顾我,每天只让我上半天班,稍重的活他们都争着帮我做。我告诉妈妈,我上半天班是因为她来了,而不是因为别的。但是有一天,我洗澡时,妈妈帮我拿衣服,不小心被她看到身上的刀痕,我只得如实相告,当时她没有说什么,到了半夜,却听到妈妈在厨房偷偷给爸爸打电话。我悄悄起来,光着脚站在厨房门口,妈妈哭得那么伤心,她对爸爸说:“我要怎么活啊?儿子没了,女儿又伤成这样,我要怎么活啊?”我的泪汹涌而下。

  后来我对妈妈说:“对不起,你们把弟弟交给了我,我却把他弄丢了。”妈妈说:“这不怪你,是他对不起你,他已经是大男人了。你那么爱他,而他也害得你差点没命。”妈妈说她会活下去,因为她上有88岁的老娘,下有还没成家的我。是啊,我88岁的姥姥需要我们赡养,姥姥耳朵聋了,她不知道发生的一切,她还在念叨着外孙,还常常数叨妈妈:“能省就省,得攒钱给你儿子在郑州买房啊!”每当听到这些,妈妈都会含泪走开。

  我常想,古人说“生离死别”,在这样一个通讯发达的社会里,“生离”算得了什么呢,但是“死别”真的是无法逾越的深渊。半年过去了,我依然无法从这种痛苦中走出来。每天晚上都会想念弟弟,掉眼泪。上班时,一打开电脑,QQ里弟弟的头像会第一个闪动,然后再渐渐灰暗下去,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,难道这是弟弟想念我的方式吗?可是为什么我梦中从未见过他?走在街上,看到男装,我都会下意识摸摸,可是转念才想到我已经没有弟弟了。这么多年,在父母的影响下,我早已把弟弟当成心脏的一部分,如今他不在了,我的心便有一个大洞,汩汩地流血。

  弟弟不在了,我会经常想起他的好,他每天会打电话,说:“哥们,吃饭没?哥们,下班没?哥们,最近有情况没?哥们,给老妈打电话没?哥们,明天有雨,多穿点衣服。”可现在,天气已经转凉,却没有弟弟再来嘱咐我“加衣小心感冒”了。

  妈妈说:她没有了儿子,就等于没有了家。我呢?我耗尽青春辛苦赚钱供出来的弟弟,原本指望他长成参天大树,为父母遮风挡雨,现在他没了,我这么多年的努力在顷刻间化为泡影,我觉得我就像一个蛇妖,多年辛苦终于修炼成人,一个意外又被打回原形,恢复我原来蛇的丑陋。电影《大话西游》里的月光宝盒,不知世上哪里有,我愿用一生寻找月光宝盒,回到从前有弟弟的日子里。只是我知道,时光永不会倒流。

  近5个小时的倾诉时间,大半时间她都在哭。面对这样的肝肠寸断,实在不是一句“节哀顺变”可以安抚的。除了陪她落泪,我实在没有更好的劝慰方法。

  后来再联系,她说哭诉之后,感觉好多了,终于可以好好睡一觉了。人生有太多的起伏和伤痛,随时准备吞噬我们。当过多的痛苦郁积于胸,焦虑、抑郁、失眠就会接踵而来,倾诉是自救的最好办法吧。如果倾听可以帮助她,于我是极大的安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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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阳想起那瞬间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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