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期:2022/06/26 15:55:40图片:未知人气:+
自从清人王士禛在《花草蒙拾》中说过一句“婉约以易安为宗”,有“千古第一才女”之称的李清照又有了另一个雅号“一代词宗”。
从李清照的艺术成就看,此言并非过誉。李清照善于在琐碎日常中扑捉灵感,透过对寻常生活的细心感受,提炼出清新隽永,晓畅灵动的词句,再经李清照锦心绣口,巧手妙织,竟浑然天成,婉丽含情。
细细品味李清照的词作,在婉约中还可窥见其他风格。如在她的《渔家傲》中,她写道:“九万里风鹏正举,风休住。莲蓬吹取三山去”。李清照用超高的想象力,以浪漫主义的写法,冲破世俗,意境阔大,雄健豪迈,希望岳将军(词中风鹏寓指岳飞)乘胜追击,收复失地。
在《新荷叶》中,李清照说:“鹤瘦松青,精神与、秋月争明。德行文章,素驰日下声名。东山高蹈,虽卿相、不足为荣。安石须起,要苏天下苍生”。李清照为父亲的世交晁补之去祝寿,希望晁补之能为了天下苍生再次出山,像谢安一样救百姓于困苦,壮气豪情中流露出忧国忧民之志。
在《忆王孙》中说:“秋已暮、红稀香少。水光山色与人亲,说不尽、无穷好。”将一幅静谧清新,风柔水静的晚秋图呈现在读者面前,读来如嚼蕊含香,完全不觉得有秋暮的肃杀之气。
全词如下:
忆王孙
湖上风来波浩渺,秋已暮、红稀香少。
水光山色与人亲,说不尽、无穷好。
莲子已成荷叶老,清露洗、蘋花汀草。
眠沙鸥鹭不回头,似也恨、人归早。
注释:
1. 浩渺:形容湖面空远无际,宽阔无边。
2. 秋已暮:时令是晚秋时节。红、香:以颜色、气味指代花。
3. 汀:水边小块平地,水中的小沙洲。
4. 眠沙鸥鹭:眠伏在沙滩上的鸥鹭等水鸟。
赏析:
“湖上风来波浩渺,秋已暮、红稀香少”。微风轻轻地吹拂湖水,更显得一片波光浩渺,正是晚秋时节,红花越来越稀少,香气越来越淡薄。
“水光山色与人亲,说不尽、无穷好”。水光山色与人亲近,这美好的景色,欲说还休,一言难尽。
上片对全景进行总貌描写。首句“湖上风来波浩渺”,以作者视角,放眼望去,时令是暮秋,春天开的花,此时已经枯萎凋零,但是香气悠远,经风一吹,似有若无,飘至很远。湖水被吹皱,波光粼粼,整个湖上晚秋图展现在读者面前。
明明是作者在亲近山水,作者却说“水光山色与人亲”,将大自然的山山水水赋予情感,是自然要与我亲近,我又何乐而不为。这个“亲”呼应下片的“恨”。
亲近大自然,大自然也为作者敞开了怀抱,人有情,大自然的山山水水也有情,这种朴素的情感和人的地位、权势毫无关系,所以人一直在山水中寻找情感寄托,山重水复,柳暗花明,是人更需要山水的浸润,还是山水更需要人的走近,作者没有给出答案,而是发出了“说不尽、无穷好”地感叹。
“莲子已成荷叶老,清露洗、蘋花汀草”。莲子已经熟了,莲叶也已老去,水中萍花与沙洲上的青草,被清晨的露水洗涤得清清爽爽。
“眠沙鸥鹭不回头,似也恨、人归早”。伏卧在沙滩的水鸟也不回头,似乎嫌人们归去得太早,心里有些不满。
下片继续在细节处描画晚秋。作者将视线从远处收回到眼前,发现莲子丰硕,莲叶枯老。这似乎在告诉我们,从“小荷才露尖尖角”到“留得枯荷听雨声”,莲完成了自己的使命。
莲子是秋天的硕果,也是莲穷尽一生留下的种子。这些种子,会在来年的春光中复苏、发芽、破土,莲花出淤泥而不染的,莲叶舒展成可避雨的伞盖,继续一株莲的轮回。
接着作者用拟人的手法,替鸥鹭发言说“似也恨、人归早”,这么美丽的景色,你们不好好欣赏,走得太早了。实则是作者自己留恋湖光山色,久久不肯离去。“恨”字呼应上片“亲”。
山水与人亲,鸥鹭对人恨,一亲一恨,清新变换的笔法表达了自己对湖上秋色的迷恋。
词人巧妙地运用拟人化手法,从不断变化的视角远观近看,并随着秋风的荡漾,秋水的波澜,秋花的凋落,秋草的摇曳,细腻编织了一副晚秋之景。清新别致地写出了物我交融的深秋美意,让读者感受到了天地大美的辽阔,人与景,景和人,似乎会心一笑,共待春风。
《世说新语言语》中说:“简文(萧纲)入华林园,顾谓左右曰:‘会心处不必在远,翳然林水,便自有濠、濮间想也,觉鸟兽禽鱼自来亲人。’”李清照化用其意,写出了“水光山色与人亲”之句。之后反其意而用之,说“眠沙鸥鹭不回头,似也恨、人归早”,略带戏谑的口吻,引人遐思。
李白有诗云:“相看两不厌,只有敬亭山”。李清照用拟人化移情手法,表达了人在景中,情在心中,物我两忘,寄情于景,情景交融的审美境界。正如辛弃疾所说:“我见青山多妩媚,料青山、见我应如是。”
赏秋色,听秋声,大多数人会和宋玉一样,“伤秋宋玉赋西风,落叶惊残梦”,秋似乎总和愁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。词人吴文英说:“何处合成愁,离人心上秋。”听残叶落地,如同闻悲歌在心。人的心事交付给春光,就是一季花开,姹紫嫣红。交付给秋风,即使“有明月”,依然“怕登楼”。
然而李清照不愧是“词宗”,她在“气之动物,物之感人”中,细细体会天地之间斗转星移,四季更替,体会到了万物之气如星河流转,生生不息。如果说“气”生发于春,才会有雪融冰释,百花盛开。“气”流转至秋,才能看到累累硕果致敬大地。
李清照的秋,“摇荡性情,形诸舞咏”,在暮秋中,依然感受万物生机浸染心境,情感和心灵,都与万物交融在一起,秋风做序章,把酒黄昏,采菊东篱,等待春风吹又生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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