日期:2022/05/08 14:56:32图片:未知人气:+
26岁结婚后,她在家带了12年孩子,最初觉得用丈夫的钱合情合理。她说,在广东汕头人的观念里,妻子外出工作是丈夫没能力、无法养活家人的表现。
婚内她也短暂出来工作过两次。第一次是她觉得,伸手向丈夫要钱不自由,就和闺蜜合开了服装店,但一年左右倒闭了。第二次是丈夫出轨了,她试图经济独立,被朋友介绍做酒店管理,后来又想用生孩子来挽回婚姻,再次回归家庭。
第二胎仍然是女孩,婆家想要儿子,她又生了第三个。结果,一切都没有阻挡婚姻的破碎。她曾为了孩子选择忍耐,最终到了极限,在去年主动提出离婚。
为了赚钱,她开始当外卖骑手,后来自荐当上组长,又逐步升职成副站长,管理着70名员工,对六七千元的月薪很满意,“在当地算高的”。
现在,她留着染黄的短发,齐刘海很减龄,红唇鲜艳,说话时爱笑。她个性直率、要强,聊天时爱用反问句,会回呛对方。她开始意识到,在婚姻内,照顾家庭和在外赚钱应该夫妻共同分摊,自食其力更快乐。但同时,走出家庭做回社会人,也有了新的问题,比如和进入青春期的大女儿逐渐减少了沟通。
以下是周娴的口述。
“大男子主义”
我2008年结的婚,第二年顺其自然地生了大孩子。我想过一边工作,但那时家里条件好,我老公开玩具厂的,生意不错。我又要带孩子,也没精力出来。
潮汕这边女的结了婚后,一般都是在家带孩子。这边男人比较大男子主义,觉得妻子出去工作就是给他丢脸,别人可能会嘲笑他没能力——哎呦,你连老婆都养不起,还要叫她去外面赚钱来贴补家用。但如果是自己创业,就会觉得你老婆不错呀,还能自己当老板啊。
我老家在江西,从小不爱读书,后来上了个技校,学的是电脑。那时掀起打工潮,但家乡没有什么打工的地方,我20岁就来了汕头,在同学介绍的经纪公司做平面模特。
工作主要是拍睡衣、保暖内衣之类的广告,做了5年。零几年时没有网店,都是门店打印出来做画册给顾客看。这行不像外面想的那么光鲜亮丽,遇到大单,要拍十几个小时。工资也不固定,有活就赚得多,没活还不如文员。我也没有感受到什么快乐,反正就是一份工作而已,没有一技之长,也不敢轻易跳槽。
我们是自由恋爱,他婚前对我还可以吧,全款买了房,写了我的名字,车也是他全款买的。当时我觉得,结了婚,他的钱我就可以用啊。但婚前和婚后是不一样的。
结婚后,我有了三个孩子,最大的现在不到13岁,最小的3岁,我也短暂出来工作过两次。第一次大概是大女儿三四岁时,我开了间服装店。当时没事干呗,觉得有点收入也比较好,不用跟人家伸手。
店是和闺蜜合开的,一人出一半钱,加起来十多万。钱是以前攒的,结婚时我们没有问过对方的资金情况,他也不知道我有多少钱。婚后家用是他给的,我没把钱拿出来。家里每个月大概花多少钱是固定的,他就给我这个钱数,超出的再跟他要。我自己要买衣服之类的,也跟他要。
我觉得不太自由,想要自己赚些钱来花。但开了一年左右,店就倒闭了,钱赔得只剩一点。
“生个孩子缓和一下”
大约是2014年,我第二次出来工作,做酒店管理。那时夫妻感情不好了,我想自己手上有点钱。
花天酒地的男人多了,家里红旗不倒,外面彩旗飘飘,我老公也差不多这样。以前还会觉得难过,跟他争执,后面就麻木了。没有意思,把小孩看好了比啥都强,不用浪费口水。
我不喜欢逛街,也从来没有去旅游过,一直把孩子放在生活的第一位。我父母很早就退休了,过来帮我带孩子,但我也从来没有离开过孩子。
这次是在酒店做经理的老乡把我叫过去的。我先是学前台,然后学收银,接着做部长,管理按摩师。当然,是正规的。分早晚班,有时熬夜到凌晨5点,也是很累的。
干了一年左右,我有了二女儿,就没干了。我之前想的是感情可以调控,有小孩了尽量过下去,忍忍,再生个孩子缓和一下,但效果不好。潮汕人重男轻女,我婆家还叫我生一个,我又生了第三个孩子。
有些东西不是说你不想做,你就一定不做。毕竟还生活在一起,你就有各方压力,自己父母也会劝你,要不再生一个看看怎么样。
全职妈妈多辛苦啊,整天围着小孩转,繁琐的事情特别多。你在做别的事情,孩子哭闹或者要干啥的,一不小心就把东西打了,或者哪里磕碰了,每时每刻都得看着。两个小的还天天打架,弟弟下手重了姐姐就哭。我早上六点多就要起来,大孩子7点要到学校嘛,二女儿去幼儿园也是8:20前要到,然后还回来带小的。
事情发生后,我没有大闹大吵过,我是很要强的人。干嘛要哭?男人就可以出去找,女的出去找就不正常了?男人要出轨各种理由都有,为什么我要找自己的问题?
我和他平静地沟通过,人家说以后再不会啦,要不然就怎么怎么样。我可不相信什么浪子回头,忍到后面没办法忍了,我提了离婚。我一点都不伤心,不靠别人还不能自食其力了?有时间在家里伤心流泪,出来赚点钱不香吗?
两个小的孩子是判给他的,我没有跟他争。但我们商量好了,他一个男人带不了小孩,就放到我这边,毕竟是我生的,我也有责任看护他们。他每个月出生活费,想看、想带到爷爷奶奶家都可以,到时间了送回来。
车、房是归我的,我没有要求赔偿,好聚好散吧,毕竟有小孩,以后有事情要沟通。有时候他给我打电话嘘寒问暖一下,我就说好的好的,互相保重。
“一个女的为什么来跑这个”
我出来工作家人是支持的,父母会帮我带孩子。我没有考虑过找别的工作,没有手艺,也没有资金做生意。投靠朋友也不行,他们做的都是小生意,剩下的大部分是家庭主妇。
报名做骑手时,人事有些好奇,一个女的为什么来跑这个,风吹日晒的。我就说因为时间自由,收入也高。我以前经常在路上看到外卖小哥“飞来飞去”,那些招聘广告写着月入过万,还是很吸引人的。汕头是三四线城市,工资不高,文员每个月也就三四千块钱。
去年二月第一天上班,我的心情很愉快,觉得骑手这个工作挺适合我的,工作简单轻松,只要会骑电动车,会用导航就可以了。我也不懵,新手都是一单单送的,当天都很顺利,顾客态度也好,我送了20多单。
我一开始送得慢,一单就要送半个小时。虽然没送错过,但会有单子超时。后来我就规划,每天慢慢增加单量。我的目标是一个月至少要拿五六千块,平均每天跑40单左右。这很容易完成,最多的一天我跑了50单。
熟悉了后,有次我同时接了医院的6张单,我直接抱着箱子跑着进去的,三四楼就爬楼梯,最后都准时送达了。
从模特到骑手,我没有感到落差。有次我送餐到高新区一个写字楼,刚好我以前的(经纪公司)老板就在那边。老板很惊讶,问我为啥干这个,我就说贴补家用。这没啥丢人的。
第二个月,我就跑了1100多单,零差评,准时率百分百,发了5000多块工资。站上其他女骑手的单量也差不多,相比男骑手,女骑手力气小一点,大型超市的订单——比如米和油不太拿得动,其他没啥劣势。但顾客看到是女生,觉得比较辛苦,反而打赏多一点,也不会乱差评。
第三个月,刚好我们这里缺组长,我就自荐当上了中班组长。去年七八月份,站点又把我提成了副站长。
现在全站一共71人,69个骑手,每天3000单左右。站长上个月离职了,就我一个副站长,还有个储备副站长,也是女的。当管理层一开始肯定有不适应的,之前没有接触过。骑手也有不服输的,就需要磨合。这跟性别没关系,我们区域经理也是女的啊,管了一千多人。
接受媒体采访后,我听说视频上了热搜,专门注册了平台账号看评论,花了一个小时翻完2000多条。印象深的是有个人说“女的就应该在家带小孩,照顾老人照顾家庭,男的出去赚钱就可以啦”,被怼了。我现在觉得,条件允许的话,双方都要分摊吧,不要单方面的付出。
我觉得大部分网友都在“踩”我。有人说,“40岁全职妈妈的尽头只能是外卖骑手,35岁就限制了各种入职的门槛”,还有人说我怎么落魄成这样,各种瞧不起外卖骑手。大家都是靠劳力赚钱,职业不分贵贱,你不可能这辈子只干一份工作噻。
对于“全职妈妈”或“家庭主妇”的标签,我也没有不喜欢,因为我确实做过呀。外界怎么看不重要,我自己开心就行了。我希望工资能涨到七八千元,我也在努力学习,想往上走,谁不想前途无量啊。
和大女儿沟通少了
比起过去,我肯定觉得现在好呀,一心想赚钱就行。离婚,是我人生新的更好地开始。
我春节在值班,到现在都没休息过。因为连着下雨,加上一些骑手离职,我最近都很忙。我们本来是早上9:45上班,晚上8点下班。这段时间我都是晚上10点11点下班,有时还熬到凌晨两三点。但我起得也晚了,现在都是我父母照顾孩子,我可以睡到早上9点。
现在可以接触各种各样的人,聊很多话题,我变得开朗了一些。以前不能接受的想法现在也在接受,我在慢慢改变自己,但要举例也说不出来。人不能死赖在家里或者靠老公,自己赚钱可以不求人。
之前我们战场上有五六个女骑手,其中过半是离异带孩子的。有个20多岁的,两个孩子一个两岁一个四岁,没老人帮忙带,幼儿园很早放学,她要提早下班。周末,孩子就放在站点我们帮忙看,她准备个电脑让孩子看动画片,跑单时打电话问问情况,要是饭点没回来,大家就带上孩子一起吃。
刚出来时肯定会想孩子,前半个月,我中午都会回家吃饭。孩子不会哭,问我去哪里,我就说妈妈出去工作呀,赚钱给你们买好吃的买玩具呀,他们就很开心。他们白天看不到我,反而跟我更亲了,有时下班早,我插钥匙或是按门铃,他们就“嘟嘟嘟”全部跑过来开门,就说你回来了,我今晚跟你一起睡。
但因为工作比较忙,我和大女儿沟通少了。她叛逆期到了,嘴上听你的,心里不听,各种作妖。今天(2月17日)老师来告状,说她上课看漫画书,让我跟她聊一下。她成绩不太好,我也辅导不了她,现在督促少了。我也给她发微信,但没有当面说有威严。
我不会再找(老公)啦,没有精力再谈恋爱、组织家庭各种搞来搞去,太累了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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安阳一个颓废大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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