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雨荨是公主神秘身份(被皇帝强行换了假身份)

日期:2021-09-21 07:22:51作者:每天读点故事图片:未知人气:+

本故事已由作者:于因,授权每天读点故事app独家发布,旗下关联账号“每天读点故事”获得合法转授权发布,侵权必究。

1

阳春三月,辰国边陲的都城绿色正浓,一队声势浩大的送亲队伍吹吹打打地出了城门,刺目的红色涌进荒凉的戈壁,连乐声都没有之前的响亮。

“公主,出城了。”

婢女撩起帘子,她的身后是看不到尽头的草原与凛冽的风,我平淡地应了一声,婢女便心领神会地放下帘子离开了。

风让马车上的铃铛响了一路,这声音让我发慌,忍不住生出了逃跑的念头。

但我不能,几天后,我将以和亲公主的身份嫁给这片草原的王,这是停战的代价。

进入塞北的第三个早晨,我在马车里昏昏沉沉,忽然,外面寂静一片,除了铃铛声再无其他。

外面有马蹄声,似乎有人策马而来,我便起身整理衣冠下了马车。

辽阔的大草原上绿草如茵,有人骑着黑色的骏马疾驰而来,他勒紧缰绳,黑马不受控制地抬起前蹄,发出一声嘶鸣。马上的人一身异族部落的衣服,肩上搭着柔软的灰色皮毛,他的脸就隐藏在皮毛后面,只露出一双桀骜的眼睛。

像是草原的鹰,与我以往见过的所有人都不一样。

而我从那双眼睛中认出了他,莫索,我未来的夫君,这是我第二次见他。第一次是在王都,他不过是在宴会上随意一指,便决定了我的未来。

莫索并没有下马,他的队伍姗姗来迟,停在了不远处没有靠近。莫索拉下颈间的皮毛露出一张冷硬的面孔,他的五官深邃,充满了异域风彩,额头上缠着宝石编织而成的头饰,最中间是一颗极其漂亮的琥珀,在阳光下熠熠生辉,连那双眼睛也染上了一层金色。

他盯着我从头看到脚,视线又移到了我的脸上,似乎察觉到了什么。他扬起下巴,一句话没说就骑着马离开了。

这情形是所有人都始料未及的。

我在原地伫立了很久,辰国的公主被这样轻慢,那些官员们面色难看,却也没有说什么难听话,只是忿忿不平地催促婢女搀我上马车。

而我也从那个男人的眼神中明白了一件事。

莫索并不喜欢我。

婚礼在两天后举行。异族的服饰繁复沉重,我身上套了琳琅满目的珠饰,沉重的仿佛要压弯我的脊梁。但替我装扮的异族姑娘们却很高兴,她们用磕磕绊绊的中原话说他们的王对我十分重视,喜服饰品都是用得最多最好的,足以证明对我的喜爱看中。

身上似有千斤重,连日的车马劳顿与塞北多变的气候带来了严重的后果,我想我的脸色一定很难看,她们才给我涂抹了许多脂粉。

我被簇拥着走出大帐,巨大的篝火前姑娘们载歌载舞,男人们喝酒大笑,连辰国的使臣都被灌了好几杯,与异族的官员们挤到了一起。

火光冲天,莫索的脸庞镀上了一层暖色,他今日打扮隆重,心情似乎很不错,他向我伸出手,扶住了脚步虚浮的我。这样的日子显然不适宜其他表情,我努力地微笑着,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与莫索完成了仪式。

一杯酒下肚我已然觉得头重脚轻了,早早地被扶回大帐。宴会接近尾声,莫索撩开帘子进来,却不想我的胃里顿时一阵翻江倒海,他还没来得及说一句话就见我吐了一地。大帐里的味道实在难闻,莫索沉着脸叫人进来收拾,他似乎再不愿靠近我,转身离开,并且这一晚再也没有过来了。

我躺了足足几天,醒来后,送亲的队伍早已离开,而这时我才知道莫索遣了所有汉人回去,只留下我一个。

是啊,他一定是嫌队伍里混进了辰国的探子麻烦,便一劳永逸地全部撵走。

这对于和亲公主来说毕竟是件不小的事,为此,我那个捉摸不透的夫君竟还特意过来告诉我一声。他见我反应平淡,眼神有些疑惑。

其实我倒是无所谓,我自小习惯了一个人,遥远的塞北与辰国的宫殿没什么不同,只是忧心语言问题。

我正思索着,一个皮肤黝黑的女子进了帐,她咧开嘴笑得十分明媚,用中原话叫我“王妃”。

那女子便是莫索给我找的婢女。她叫米朵,与我此前所有的婢女都不一样,用不太熟练的中原话叽叽喳喳说个不停,米朵高兴的说是莫索特意挑选的她,看上的就是她的性子活泼。

有米朵在,这里的生活果然好了许多,只是她偶尔会盯着我发出疑问:“王妃,你为什么总是不笑?”

我颇有些认真地告诉她,因为我从小是个面瘫,天生就不会笑。

米朵的眉毛纠结成一团,因我的糊弄气得不行。

而我仔细想了想,能让我笑的机会其实不多。

2

我是先皇最小的女儿,生母是个宫女。娘怀上我的那年,先皇的病情恶化,渐渐连床都下不来了。

谁也没想到娘能怀上我。

先皇是个年过半百的老头,还病着,许是那天他突然来了兴致,不知怎么瞧上了在一旁低眉顺眼的我娘。

娘是个老宫女,还差半年就外放了,这世上的事就是无常,一朝宠幸,她被牢牢钉死在这皇宫里,除非死别,她出不了宫门。

于是,半辈子好脾气的老实宫女足足忍到了新帝继位的几年后,满满一瓶毒药灌下去,神仙都休想把她救回来。

彼时我只有五岁,攥着几枝芬芳馥郁的桂花呆立在门口。毒死的尸体本就狰狞,她又那样决绝,我只记得黑色的血液从她的口鼻里溢了出来,淌了一身,她的表情很痛苦,像故事里的厉鬼,面容极尽扭曲。

后宫的女人们很少有死得这样不体面,娘做到了,也让我看到了。

没人来捂住我的眼睛,宫女们只是远远地窃窃私语,于是我便眼睁睁地看着她那样死不瞑目。

娘给我起的名字叫雪,但娘的家乡从来也没有雪,她想回家,却不肯带上我。

后来,我独自在皇宫长大。当今皇帝,也就是我的兄长对我不闻不问,我仍然宿在母亲的宫殿里,只有零星几个老宫女陪伴,她们不曾苛待我,也并不亲近,只管我一日三餐便了事了。

我日日被困在破败的庭院里幻想外面的世界,而至此至终,那扇紧闭的宫门也不曾有陌生人推开。

我长到十几岁,经常坐在那棵枯死的榆树上看着宫墙外面的角巷,很少有人注意到我,就算是看到了,也装作没看见低头匆匆走过,他们都当树上的人是宫里的孤魂野鬼,怕惊了我的安宁。

直到有一日,一个身着红色官服的男人从巷子里路过,他眉目俊朗,气宇轩昂,简直是这巷子里最明亮的存在。

我的身后是枯败且褪色的,而那红色如此刺眼,分明与我是两个世界。

我来了兴致,挺直身体,面无表情地发出奇怪的声音吸引了那人的注意。

他看到我时果然愣了一瞬,我期待着他能像那些宫人那样吓白了脸,连滚带爬地逃跑。

可我始终没有想到,男人竟是规规矩矩地俯身行礼:“臣沈琮,参见长公主殿下。”

我吓了一跳,差点从树上掉下去。

或许连我也差点忘记我的来历与身份,只当自己是后宫里的一个孤魂野鬼,也从来没有人这样恭敬地向我行礼。

“长公主小心!”

我满脸通红,恨不得就此钻到地底下,因为许久没有和外人说过话,结结巴巴地回了句:“我……没事”,就溜下树去。

我看了看自己洗到发白的裙子以及野草一般肆意生长的头发,一时间竟十分羞恼。我用池塘里的水理了理头发,再次胆怯地爬上树去,然而巷子里却已经空空如也。

当时的我并不知道,这偶然的遇见意味什么。

兄长破天荒地赏了一些东西给我,破败的宫殿也被修缮了一番。我有了新裙子,头发梳成发髻,也能戴上漂亮的珠钗。新来的小宫女告诉我,这一切都源于沈琮。

小宫女是说沈琮那天见到我的模样,定是觉得堂堂长公主过得如此清苦是不妥当的,于是上奏皇上,兄长这才记起还有我这么一个妹妹。

兄长还是皇子时,沈琮便是他的心腹,如今他是皇帝的左膀右臂,一人之上万人之下,于是他不过一句话,就改变了我的处境。

我十分感激他。

小宫女的眼睛亮晶晶的,告诉我许多沈琮的事,我看得出她对沈琮的憧憬,这种情绪也在她的话语中影响了我。

后来,我竟与沈琮有了许多交集,那年我不过十几岁,情窦初开,自然而然地喜欢上了沈琮。

我不敢跟旁人说,只敢写了一封又一封寄不出去的书信,藏在我枕头下夜夜枕着它们入眠了,我想,喜欢一个人真是个美妙的事。

我幻想嫁给他,也曾在及笄那年鼓起勇气写了信告诉他希望他能娶我。

然而世事无常,我十八岁时,却从长公主变成了公主,安了个陌生的名号,远嫁塞北,怕是终生都回不去辰国了。

……

莫索很少过来这边,他从不过夜,却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。

我当时并不知道我的三餐都有人上报给他,甚至要从我本就不怎么变化的表情中揣测出我的心情,他只是常派人送来许多东西,吃食玩意样样都有。

偶尔我会遇到莫索,他策马而归,我站在帐前看着那个男人,而这时,总会有一道视线穿过人群,牢牢地锁定在我的身上,那眼神说不清道不明,又总是匆匆闪过。

这种情况,我根本弄不懂他的想法。

我这里安静,国师却总来充当太医的角色。

国师是位性子高傲的老者,他的医术高超,经常被莫索派过来替我把脉,大材小用也就是如此了。为此他经常冷着一张脸来,又说着我听不懂的异族话骂骂咧咧地走了。

国师是懂中原话的,他偶尔向我抱怨,指责我是红颜祸水。他显然误会了很多事,在国师口中,他们的王去了一趟辰国王都,就被我这个女人迷住了,非要娶回来,为此还与辰国签了什么契约。嫁过来也就算了,我这不知好歹的女人却从不主动去找莫索,让可怜的丈夫夜夜宿在冰冷的王帐。

他说得胡子一翘一翘的,看起来真是气得不轻,我哑口无言,却不能辩驳什么。

米朵也破天荒地在旁边不说话,显然也是认同的。

国师说得很对,我已经成为莫索的妻子,与他的关系不能那么僵。

可他们不知道莫索不来我是高兴的,因为我有一个秘密,一个不能让所有人知道的秘密。

3

我想着找个机会把这个秘密告诉莫索,却总是犹豫,倘若事情败露,也不知我的下场是死是活。

天气转凉,米朵撺掇着我为莫索准备冬衣,我嫁过来已有半年,塞北的日子并不如汉人所说的那样苦,我竟被养得胖了许多。但我与莫索的关系冷淡,连一向不怎么提这件事的米朵都忍不住劝。

她说,她听闻中原女子擅长刺绣,不如让我在莫索的衣服上绣上中原的纹样当做礼物。

我有些心虚,我的绣工实在是拿不出手,米朵也许不知道我生长的地方是个什么光景,也不过是大了之后才略懂了一点刺绣。

好歹是和亲公主,总不能什么都不做。

于是我决心拿出一件像样的礼物。

我废寝忘食地与那件衣服较劲,谁料到,塞北的天气无常,突如其来的降温让整夜刺绣的我受了凉,并且一发不可收拾,差点要了我的命。

莫索本该去了一趟别的部族,听到消息连夜赶了回来。

那时我烧得迷迷糊糊,突然大帐被人掀开,有人带着一身寒意坐在床边,我在睡梦中感觉到被野兽注视着的恐惧。

睁开眼,却是莫索,他的头发被风吹得凌乱,莫索双目赤红,让我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杀人似的。

因为发烧神志有些迷糊,连胆子都大了许多,我虽然吃惊却并不害怕。也许是这场病真的很严重,我甚至听到国师一脸沉重地在说丧葬之类的身后事……莫索的脾气很暴躁,愤怒地呵斥了国师,我从没见过他发那么大的火,国师紧皱着眉头一声不吭。

突然,莫索的胳膊撑在我的耳畔,他的呼吸炽热,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说得咬牙切齿。

“你是想自尽吗?就那么想回到他的身边?可你现在是我的妻子!不是他的!就算是死,也是要和我葬在一起的。”

这句话吓得当时高烧的我出了一身冷汗,我瞬间清醒,几乎是下意识地反应过来,他什么都知道,包括那个辰国人绝口不提的秘密。

是,又有谁能想到呢?

我从皇帝的妹妹变成皇帝的女儿,是因为,那位长公主已经嫁了人,成了婚。

我嫁的不是旁人,嫁的是沈琮。

我早已嫁为人妇,却因莫索随手选了我,就硬生生安了个假身份出来,摇身一变成了和亲公主,远离故土,甚至要背负着这个能置我于死地的秘密来到塞北。

我本早已嫁为人妇,被皇帝强行换了假身份,送去做和亲公主

辰国拿一个嫁过人的妇人糊弄莫索,他会善罢甘休吗?

莫索的情绪很激动,可我对天发誓,我绝不是为了想回去见沈琮而寻短见。

于是我用尽身上的力气想攀上他的肩膀,然而最终只能虚弱地蹭了蹭他的脸,莫索却因为我这突然的动作愣住了。

“莫索,救我。”

我是真的不想死!

求生的欲望战胜了一切,我虽然病弱,却在国师越来越多的汤药中吊住了一线生机。

而在这期间,莫索日日守在我身边,他的话不多,多数时是沉默的,只是紧紧地握着我的手,眸色愈发深沉,也再没有提过我的过去。那个秘密,却悄无声息地沉寂下去了。

我实在不懂莫索,但也不想整日提心吊胆,他这样费心救我,起码是不愿意杀我的,不管怎么样,只要能活着就是最好的结果。

一直到后来,我才从莫索那里得知了真相。

原来一开始,莫索就知道我是沈琮的妻子。那时我虽然轻易不在外人前露面,却因莫索十分忌惮沈琮,特意连我都调查过。

可就像我意外被莫索瞧上了一样,莫索的意外就在他那随手一指上。

那时的他并没有想到,原本只是一个让沈琮与皇帝心生间隙的陷阱,却真让他娶了个王妃回去。

他不知道皇帝会如此痛快地答应,当场就定下了我的婚事。

对此,我竟有一种幸灾乐祸的感觉,可冷静下来,仍然觉得十分可悲。

只是,我却清楚地感觉到莫索隐藏着什么心事,这才能让他对我的态度转变得如此明显。

4

莫索会觉得我惦记着沈琮,是因为他不知道我与沈琮是一段孽缘。

那时因为沈琮,我终于被兄长想了起来,改头换面,也从那阴冷的宫殿里放了出来。

很奇怪,在我为数不多的可以出去放风的机会里,总能遇到沈琮。

兄长召见过我几次,不冷不热的,却能说上几句话,秋围时也把我带去凑热闹。

那天沈琮穿着便服,比起朝服多了分随和,我偷偷地瞧着他,又不敢让旁人发现,沈琮坐得端正,却有人朝着他的手背丢了一颗枣子。

我还没反应过来,沈琮旁边的位子上就多了个穿骑装的女人,她容貌动人,娇笑着与沈琮说着什么,俩人显然是熟识的。

她那样大胆,其他人却见怪不怪,皇帝叫她的名字,她也笑着回应,还叫嚣着一会儿要与皇帝比试比试。

我后来才知道,那女子是大将军的女儿,几人自小就认识,哪怕是如今地位悬殊,关系却仍然如常。

那天我也的确见识到那女子的风采,百步穿杨,不愧是将门之女。

这种活动我只是在旁边围观,因我是皇帝的妹妹,那些贵女也不太敢随意靠近,而最后我百无聊赖之下在河边散步,被一条毒蛇咬了个正着。

恰巧,又是沈琮救了我。

我始终在想,我与他之间真的有许多所谓的缘分,比如那条昏了头的蛇,刚刚好就在沈琮看到我时袭击了我。

我喜欢沈琮,可这份喜欢,却成了砍在我背后的一把刀,而这把刀,是我亲手递上的。

我及笈那天,那个多话的小宫女撺掇我向沈琮表明心意。她是在打扫时发现那厚厚的一叠书信的,许是那些信写得足够动人,竟感动了一个丫头。

她说,沈大人是个好人,就算被拒绝了也没关系,沈大人绝不会告诉旁人。

我看着镜子里自己有些瘦弱的脸颊,想到秋围那天站在沈琮身边那么明艳动人的女子,像被百花比下去的一株小草那样不起眼。

可我动摇了。

年少时总是充满了妄想与期待,为此却能生出天大的勇气出来,我想,我要告诉他,我要将我的欢喜都告诉他。

小宫女蹲守在朝会结束后去拦沈琮,我不知她说了什么,总而言之,她还是将沈琮引了过来。

其实仔细想来,那时的沈琮就面色有异,可我当时满脑子都是接下来要告诉他的话,并没有注意到。

我将自己一点一点刨开给他看,诉说着我的欢喜,可是我没能等到他的回答,却等来了另一个声音。

兄长笑着从亭子后面走出来时,我脸色煞白一片,他开口就说:“沈琮,想不到皇妹竟如此钟情于你。”

沈琮的脸色更加难看,我就是在那一瞬间就明白了什么。

我怕极了,可还没等我说什么,皇帝张口便要赐婚,他要我风光大嫁,成为沈琮的妻子。

自始至终,沈琮一言不发。

我没办法拒绝,不是因为我喜欢沈琮,而是赐婚那天,我跪在皇帝寝宫前求他收回成命,这位本就与我毫无半点亲情可言的兄长却冷硬地告诉我,我必须要嫁给沈琮,他需要一场声势浩大的皇室婚礼。

那天,我拖着沉重的双腿离开时,看到了一位雍容华贵的美人,那是新入宫的妃子,是将军之女,皇帝的青梅竹马。

我全懂了。

我不过是皇帝堵上悠悠之口的工具罢了,他要的是我长公主的身份。也就是在那一瞬间,我明白了围猎那天枣子落在沈琮手上时,他抬头看向女子的那一抹温柔是什么意思。

皇帝抢了他的心上人,赔给他一个长公主,谁听了不叹一声好福气?

沈琮不愿意,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在乎我愿不愿意。

我情窦初开遇到了沈琮,可这份感情还来不及绽放,就被人随手摘下。可我知道他喜欢别人,便死了心,我虽钟情,却更厌恶一个不爱我的男人。

再不情愿,还是得嫁。

婚后,沈琮与我相敬如宾,我安安静静地从不主动招惹,他却尝试着与我相处。

沈琮喜欢的姑娘文武双全,与那位妃子相比,他惊讶于我竟只是识字,不懂诗词。他自然不知道我到底算个什么东西,我在宫里,过得可曾自在半分?

我不知道皇帝在第一次因沈琮而想起我这个妹妹时,是否就动了将我许给沈琮的心思,我与一个臣子频繁的相遇,当真是因为缘分吗?

沈琮那么聪明,他当然明白皇帝的心,可他还是全盘接下。

两年间,我与他关系冷淡,甚至有些抗拒。而那日宫宴,他带我去宫里赴宴,也就是那个时候,我遇到了莫索。

当时辰国正与异族打得不可开交。

莫索骁勇善战,是草原上无畏的野兽,他的部下勇猛无比,打得辰国的军队招架不住,皇帝有心求和,便设了这样一个所谓宫宴请他过来,为了不那么显得像鸿门宴,还特意准了官员带家眷过来。

那位异族的王却与我坐在对面,这样的座位安排显然是故意为之的,沈琮是皇帝的左膀右臂,皇帝是想让沈琮与他相对,可不知怎得,沈琮却在那时被人叫走了,只独留我一人坐在那里。

座上皇帝的表情有些奇怪,似乎在等待着什么,我并不知道他们此前已经有过几轮谈判。

莫索没怎么喝酒,我心里隐约有些不安,等我抬起头时,不知道他已经看了我多久,莫索突然就笑了。我一头雾水,只得礼貌回笑,而就在这时,莫索指着我,宛如狐狸般狡黠地勾着嘴角说:“和亲可以,我要她。”

四周瞬间鸦雀无声,皇帝的眼神晦暗不明,面对如此大胆的莫索,在场却没有一个人提醒他我是沈琮的妻子。我吓得面无血色,正要开口,却有一人制止了我,是我的夫君,他的身后是姗姗来迟的皇帝宠妃。

沈琮过来时刚好看到了这出好戏,他的脸色很难看,三言两语就与莫索转了话题,我则被宫女悄悄带走。

当时我并不知道,被带走的那一刻起就再也出不去了。要是非要走,便只能是以和亲公主的身份。

我被关了两天,这才见到了我的兄长,他高高在上,正端坐在那里喝茶,仿佛听不到我的哭诉。

沈琮与我的关系是不好,他本就喜欢另外一个女子,可我毕竟是他的妻子,为君者怎能这样置臣子的颜面于不顾?

皇帝放下他手中的茶碗,平淡地说:“阿雪,是沈琮告诉我,他说他从未碰过你,你仍是完璧之身。”

我如雷击一般愣在原地,一时间脑袋一片空白。

皇帝的眼神里似乎带有一丝怜悯,他冷静地宣布:“我会给你一个清白的身份,你会堂堂正正地嫁给莫索。”

真是荒谬,我已然嫁为人妻,却要我再嫁一次。

而沈琮……沈琮……他亲手把我送了出去。

顷刻间,我似乎失去了所有力气,瘫倒在地,我盯着那位悠闲着喝茶的皇帝,觉得可笑。我再一次面临两年前被赐婚给沈琮的局面,要么嫁,要么死。

我还能有什么选择?

那时我满心绝望,我不在乎塞北苦寒,我只怕莫索知道真相会忍不住杀了我,更会挥刀南下,送亲的队伍走了好久,我便想了一路,我不知与他相处会是什么样的情形。

5

莫索正阴着一张脸盯着我喝药。

谁都知道他的心情很差,米朵的眼神也很绝望,我从她茶色的眼眸中看到一个面色蜡黄的女人。

那场风寒之后,我的身体大不如前,终日病怏怏地躺在床上。

国师的表情凝重,他说我忧思过重,是心病,我不免觉得有些矫情,他说得那样勉强,让我觉得怕是要命不久矣。

有一日我昏昏沉沉,做了个梦,梦里我病死他乡,竟无人吊唁,被困在土里,连灵魂也找不到回家的路。这梦真实得吓人,我从梦中惊醒,却被站在床边上的莫索吓了一跳。

莫索一句话没说,捞起床上的我往怀里一按,他将我裹在厚厚的斗篷里,大步往外走着。

没人敢拦莫索,尤其还是他心情不好的时候。

莫索骑着他的那头黑色骏马离开了营地,我被他抱在怀里,大气也不敢出,不知过了多久,他这才停下马出声:“到了。”

我一愣,半天才从斗篷中探出头,冷风袭面而来,我忍不住打了个喷嚏,却被眼前的景象吸引了所有注意力。

我们正在山顶上,寒风呼啸,此时天已经暗了下来,夕阳的余光里,我看到远方一个浅浅的轮廓。

那是辰国的边城。

莫索的声音并不平静,他见我呆呆地望着远方,粗鲁地转过我的下巴。

“这是你最后一眼看那个地方,”莫索的脸逼近,他恶狠狠地说,“你永远也别想回去!”

我被他胡乱地裹在怀里,莫索已经调转了马头向山下走去。我突然觉得委屈,眼泪夺眶而出,莫索发现了怀里的人在颤抖,他把我捞出来,却看见怀里的女人哭得很凶。

莫索的表情相当奇怪,他盯着我,嘴张了好几次都没说出什么,最终只是胡乱地帮我抹掉眼泪,我分明从那张脸上读出了不知所措的意味。

我一嗓子下来,连莫索那一贯脾气大的坐骑都安静下来,似乎怕极了我。

莫索笨拙地哄我,这实在是很稀奇的事,毕竟我以为我跟他的关系远没有这样熟,然而见到我哭,他似乎很难受,表情像被人打了一拳一样扭曲。

我们慢悠悠地骑着马,他等我的情绪平静下来,才嘟囔着:“怎么这么小一个,哭起来这么大声?”

我心想我都这样了,连哭也不能哭?

太阳落山了,天上满是星星,倒也不耽误看路,而我这才想起来我正病着呢,莫索这么一折腾,顿时感觉被气活了。

马骑到了一片湖泊,湖水倒影着漫天星辰,莫索抱我下马,说要在这里休整一下。

那匹马相当有灵性,见主人没注意到它,欢快地扑腾到水边喝水,水珠溅了我一身,莫索解下披风帮我穿上,他自己不知道去了哪里。

今夜没有风,湖边静悄悄的,偶尔能听到几声虫鸣,我的心却难得地安静下来。

莫索回来了,他出手利落,从背后拿出一个沉甸甸的花环不由分说扣在我的脑袋上。

我闻到了馥郁的香气,不知是什么花,我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,伸手就要去摸,他抓住我的手,难得说了句好听话:“别摘,你戴上好看。”

我看不清莫索的表情,莫名地觉得这人真有意思,刚想问他为什么给我这个,他先一步开口。

“中原可没有这样美的花,你还是别想着回去了,”他停顿了一下,又补充了一句,“也别想着那个男人。”

我突然厌烦了他这种说辞,连日来的憋屈让我下意识反驳:“我不想他。”

我调整了下花环的位置,第一次走近莫索,星空下,我能看见他那双漂亮的眼睛,莫索安静下来不开口时,绝对的赏心悦目。

“你可能不清楚,我与沈琮的婚姻也是一个交易,就像与你的一样。”

我看着他说:“我们没有感情。”

说实话,我对沈琮除了恨再也找不出第二种情绪,事实上我是个很现实的人,从前我喜欢过他,也幻想着能嫁给他,因为那样我便会逃离皇宫,可沈琮不爱我,甚至还不如我肯跪在皇帝寝宫前求一求情。

娶一个不愿意娶的人,他可是一句话都没说。

沈琮令我失望,而更失望的是,他将我亲手推了出去,我尚且顾及他身为男子的体面,他却那样绝情。

从确定和亲的那一刻起我就再没见过他,否则,怎么也得再赏沈琮两个大耳瓜子。

我不过是,很不甘心罢了。

莫索听出了我语气里浓浓的怨气,却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:“我们不一样。”

突然,莫索眉头一皱,下意识地将我搂在怀里,而我也看见了黑暗中那一双双绿幽幽的眼睛。

是狼!

我瞬间生出了恐慌,荒漠里的狼是最凶狠的,一想到会被这样一群野兽撕咬分食,身体便控制不住地颤抖。

莫索拍了拍我的肩膀,低声安抚:“别怕。”

那匹马也显得有些焦躁不安,它踱到了我们身边,莫索突然将我扛到肩上,翻身上马,一个呼哨,马儿便撒丫子跑起来。

快要入冬了,这时候的狼群是穷凶极恶的,它们并不愿意放弃到嘴的食物,一直警惕地盯着我们。果然,马还没跑多久就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。

我听到莫索用异族话骂了一声,他利落地下了马,反手将我横放在马背上。

这样的境况还有什么不明白的?我拼命地拽住他的袖子,到这个时候了,他还能看着我语气无奈地说:“放手。”

我怎么可能撒手,我这才发现那匹威风凛凛的大黑马被狼咬了一口,正憋屈地撂蹄子。

莫索挣脱了半天发现挣不开,他怔了一下,显然没想到我这个病人竟有这么大的力气,笑着说:“你可别想逃。”

随即不等我反应,他一拍马屁股,喊了一句陌生的指令,他的爱马便毫无顾忌地向前奔跑着。

我在马背上颠得差点吐出来,莫索离我越来越远,而那群狼也鬼鬼祟祟地靠近了他。有狼追着我,但主力都在莫索那里,我竟被马驮着逃离了那可怕的围剿。

不知道跑出去多久,终于能翻过身,我拼全力勒着缰绳想让它回去。这马性子倔得厉害,费了好大的力气它才肯停下来,它自己也被我折磨的不轻。

手里还攥着莫索的袖子,我掉转马头向刚才的方向狂奔。恐惧感都要将我淹没了,远远地就看见沙丘上的男人。

他的身后是两柄弯刀,衣服上血迹斑斑,连夜晚的空气里都弥漫着一股血腥气。男人坐着没动,那群狼早已没了身影。

我从马背上跌下来,踩着沙子踉跄地靠近,此时我的心里涌现出莫大的恐慌,因为那人一动也没有动。

“莫索。”

我跌跌撞撞地向他跑过去,等扑到他的身前时,宛如死尸一般的男人突然睁开了眼睛。

他双目赤红,神色略显着疲惫,莫索身上的血浸透了沙子,他却在唯一还算干净的衣摆上擦了擦手,伸手捏了捏我的脸。

“怕什么,”他放松下来,“狼是很聪明的,它们伤不了我就会跑,但你要是不走……”,莫索笑了一下,声音轻了不少,“你就会成为我的弱点。”

他见我仍止不住哭泣,这才想起什么似的一把扯开自己的上衣,那夸张可怕的血衣之下是毫无痕迹的身体。

他竟一点伤都没有。

莫索勾起嘴角笑,得意地炫耀:“我身上的血都是狼的。”

我愣了半刻,然后毫不犹疑地给了他一拳。

6

那天之后,我仍然时常回忆起那晚的惊险,莫索跟没事人似的不以为然,并把我当时哭的抽抽搭搭的模样几次三番地拿出来说,免不了换来我羞愤的反应。

他说这些天我才看起来像个人,哪里像刚来塞北的那会儿,脸上的死气都要溢出来。

米朵后来还告诉我,我来到草原的那天,莫索早早地穿戴整齐骑着马候在那里,谁知我到了,他又气冲冲地回去了,谁也不知道他们的王闹什么脾气。

仔细想了想,怕是看到了我满脸的不情愿吧,如此想来,那时我在新婚夜吐了一地,他莫不是觉得我是故意的吧?

想起他刚来时的一些反应,我的心里有了一个猜测,可还不等我想明白,国师那老头便风风火火地寻过来。

国师见我正悠闲地绣花,气不打一出来,伸手就要把我拉走。

我不明所以,米朵连忙瞪着眼睛阻止他,国师冷哼一声,用一口流利的中原话说:“有人正勾引你男人呢,你还坐在这儿动也不动!”

“啊!”

米朵先反应过来,她撸起袖子一副干架的模样,比国师还着急地推搡着我:“走!我倒要看看是哪个小妖精!”

那个胆大包天敢勾引莫索的女人是一个舞者,她蒙着淡紫色的面纱,身姿妖娆,眼神似要勾魂夺魄。

我们远远地看着,国师不屑地哼了一声,说那女人勾引莫索的手段太低了,远不如我厉害。

我一脸黑线,问他,我什么时候勾引他了?

国师接着说,莫索不过只见了我一眼,便费尽心思要把我弄回来,眼见着又是那套红颜祸水的说辞,我急忙打住了他。

国师见我止步不前,更生气了:“过去啊!”

我沉闷地说他是王,国师说没见过我这么没出息的女人,他低吼了一声:“王是你的男人!”

米朵也在一旁煽风点火,我还没反应过来,国师一巴掌将我推了过去,因为我的突然出现,连舞者的动作都顿了一下。

莫索的反应最大,他原本看舞蹈时面无表情,见到我,一副恐慌的模样。

“你怎么来了?”

他抓住我的手急忙解释:“是别的部落送的人,我没收,她自己要跳的。”

“我……”

我还没说完,莫索又指挥着护卫将正在舞蹈的女人拉了出去,他的手心出了汗,生怕我误会了什么。

我突然就懂了,所有的猜测都有了答案,问他:“国师说的事情是真的吗?”

莫索不明所以:“什么?”

“他说你对我一见钟情,费尽心思把我弄回来的事。”

原谅我太迟钝,这么久才弄明白莫索对我那迅速转变的态度,和一次又一次莫名其妙的话是怎么一回事。

男人的脸一瞬间变得通红,他瞪大眼睛,不可置信地看着我,我瞬间便确定了所有。

原来一切的真相,果真是国师所说,平时他总是气愤,说我红颜祸水,冷落他们的王,我总以为他是误会了什么。

只有我不明白而已。

我问他:“当真是因为你算错了沈琮和皇帝,才让你平白多了个王妃吗?”

“不是,”他看着我一字一句地说,“我一定要得到你。”

7

第二年冬天的时候,我怀孕了,这孩子来得突然,莫索从外面回来时还一身的雪,他顾不上其他,一把抱住了我转了一圈才肯放下。这是他的第一个孩子,莫索高兴地宣布要大肆设宴,到时候将会在宴会上宣布这件事。

国师那老头难得对我和颜悦色,特意穿上他那件坠满各种宝石的衣服,来显示对这次宴会的重视。他神秘地跟我说,他算过,二十年后,我肚子里的孩子将会是草原未来的主人,我不以为意,心想他的父亲也不过二十几岁,他那样健壮的身体,二十年后恐怕仍然是骑着骏马冲在最前面的。

我看着莫索的背影,第一次觉得命运也许早已注定,曾经的遭遇,就是为了让莫索将我从辰国带了回来。

“莫索,”我忍不住唤他。

他转过头,发上的一串串宝石甩出一个弧度,莫索的额头上戴着他接我那天戴的琥珀,他的眉目依旧,让我有种错觉,时间似乎回到了两年前。

我伸出手,莫索下意识地握住,将我带进他的怀抱里,他的眼睛里闪烁着亮光,突然说:“阿雪,不要离开我。”

“嗯,”我重重地点了点头,不知这人又想起了什么,还会担心我会想溜回去。

我捶了下他:“这里是我的家,我上哪儿去?”

外面大雪纷飞,巨大的篝火在雪夜里燃烧,火光冲天,驱散了冬夜里的寒冷。

我沉浸在这份温暖中,一瞬间觉得自己苦尽甘来,老天爷也没有我成日诽谤的那么坏。

然而变故却总是在我松懈时突然来临。

莫索喝得醉醺醺,他揽着我,刚举起酒杯准备宣布我的身孕,身体就被不知哪里射出来的箭洞穿了胸膛。

凶手特意选了比寻常箭大了一圈的箭头,上面淬满了毒药,确保一击毙命,见血封喉。

四周乱作一片,我和莫索倒在地上,他仍是抱着我,身上满是血,那双明亮的眼睛逐渐暗淡,他挣扎着想说些什么,但一张嘴却满是血沫子,他死死地盯着我,几乎是瞬间便没了知觉。

他死了。

我被人从莫索冰冷僵硬的身体里拖出来时,这场宴会已经血流成河,刺客直接了当地迷晕了我,失去知觉的最后一秒,我看到了他们的眼睛,那是一双中原人的眼睛。

他们是辰国人,我瞬间就猜到了凶手。

辰国的皇帝,我的哥哥,也对,我早该想到他在打这样的主意,他那样野心勃勃的人,怎能容得下第二位王?

所以他耐心等待,两年来没有动作,假意迎合,用和亲拖住了莫索,这便等来了一个刺杀的好机会。

只是,为什么偏偏是现在?

为了不让我醒来后发疯似的大吼大叫,他们索性给我用了药,不需要多少,就能让我毫无知觉地睡下去。

我被带回了辰国,一睁眼便是沈琮。

沈琮的声音温柔得让人害怕,他摸了摸我的额头,说:“阿雪,别怕,我们回家了。”

恍惚间,我仿佛看到了年少时那个从角巷路过的官员,他温文尔雅,却令人胆寒,而我的人生,似乎就被这个人玩弄于股掌之中。

我冷笑着问他:“为什么不杀了我?”

他却面色如常地说:“阿雪,你仍然是我的妻子。”

我根本听不懂他说什么,沈琮是真的有病,他跟那个皇帝真是天生一对,都是疯子。

我莫名其妙地回到了辰国,变回了沈夫人,而沈琮态度大变,对我无微不至的好。

而我也终于知道了他反常的缘由。

有一夜他拿着一叠书信过来,那是我在宫里时为他写的,不知他从哪里搜出来的。信里句句真心,那时我爱慕他,写了满腔爱意,一封都没有给他。

沈琮抱着那些信笑得很温柔,他说莫索必须要死,他说那天不该带我去宴会,他说如果莫索看上的是别的姑娘就好了……我这辈子都没听沈琮说过这么多话,最后他说,阿雪,我们从头来过吧。

我仿佛在听什么梦话。

有一日,府里的老仆给我端来了一碗羊肉汤,醇香的味道让我难得想起了塞北的味道,老仆是沈琮母亲的婢女,自他父母双亡,便如同亲生母亲一样照顾沈琮,她看着我,眼神有些慈爱。

“少夫人,少爷是个正直的人,他一心为了陛下,为了辰国,为此,钻了许多牛角尖,也……”,老仆的眼神低下去,“也做了许多不知道是对,还是错的事。”

老仆人絮絮叨叨说了许多,我没怎么听进去,只知道正直的沈琮似乎曾经做过什么缺德事,以至于我那神经病哥哥变得更加有病了,沈琮忠于他的主子,更有愧于他,所以能屈能伸,被抢了女人也不吭声,面子什么的更是不在意。

他不在意,我更不在意,很快,我就爱上了那家馆子里的羊汤,常常出府去小馆里坐坐,而我的肚子也越来越大了。

沈琮的神色很平静,聪明如他,怎么可能不知道我有了身孕,他依然平静地告诉我:“阿雪,这个孩子不能要,这是莫索的孩子。”

我的眼睛里瞬间蓄满了泪花,我握着他的手哭诉:“这是我的孩子!”

莫索说,眼泪是我的武器,沈琮是个复杂的人,他是个好官,又觉得对不起我,误以为我对他还像信里那样深情,嫁入塞北是为了他。

最后他妥协了,他说,没关系,他来当孩子的父亲。

我怎么可能信他。

沈琮忧心忡忡,他始终是辰国的官,他无数次想杀了那个孩子,可他最终没有,或者说,他在等一个杀死我肚子里孩子的最佳时机。可笑,他似乎对我有情,以为我还爱着他。

孩子出生的那夜大雨滂沱,掩盖了许多声音。我不在沈府,而是躺在城外的稻草屋里,我的身体虚弱无比,孩子嘹亮的哭声仿佛能划破长空,我松了一口气,是个健康的男孩。

而我旁边,站着那个卖羊肉汤的老板,当初我一眼就认出来他是莫索身边的护卫。

今夜他便会离开王都,把小王子带回去。

我看着我的孩子,小小的一团,我知道,他会在草原长大,长成莫索那样的人。

国师的话,竟是成真了。

走之前护卫对我深深一拜,他的双眼通红:“王妃,保重。”

我走不了,我已经十分虚弱,再也回不了家了。

后半夜的时候,沈琮就派人找到了我,护卫的人再怎么计划周全,也藏不了一个夜晚。

我躺在床上虚弱到手都抬不起来,他脸色铁青问我孩子在哪里,我说,我送他去见他的父亲了。沈琮怒不可遏,我的孩子会成为一个威胁,一个对辰国致命的威胁,他愤怒揪住我的衣领想把我拉起来,却摸到了满手的血。

我知道,这个世界上由不得我做选择,可有一件事,我是可以选择的。

就像娘当初的决绝,我唯一能做主的决定,就是我的死亡。

沈琮的眼里满是慌张,他拼命着让人去叫大夫,可这荒郊野岭的,等大夫到了我差不多也就凉透了。

我用的是毒,和娘一样的剧毒。

沈琮的话我已经听不见了,看得出他很痛苦,我却笑了,我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,否则,便能诅咒他和他的君王永远不能得偿所愿,不得好死了。

可惜……

我的眼里似乎看到了草原的星星,那么美丽,而莫索正在前方向我伸出手,我奔向他。

毫不犹豫的。(原标题:《掌中雪》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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